次日清晨,在深秋的凉爽空气四处弥漫,早起的人正很有公德心地轻手轻脚行事的时候,白石西端居民区一隅的宁静,一大早便被一阵间歇性的大叫声打破了。
“大哥,你下次能不能早点通知我?!”对着电话狂喊的少年显然是心情不怎么好。
“没法子,我前几天想起来应该通知你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是为了不打搅你们两个才今天早上打电话来的,谁知道我们那里突然要检修电话线……”轻描淡写地解释着的人正是远在清禾角的奇岚诃,他应该是确定尔儒的怒火不会顺着电话线烧过去才如此的笃定。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可是很要紧的客人,你要好好招待呀,小*。”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用力挂上了电话,尔儒在做了个深呼吸后,转身带着满脸微笑看向那个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少女。
而在白天便恢复了猫形的希希,现在正在她的身边。
一个人和一只黑猫,同昨晚一样的组合,但两人的外貌情况却互换了。
刚才和奇岚诃的谈话打消了他的满腹疑虑,也证实了那个少女的身份——就是昨夜那只把他吓得半死的黑猫的身份。
千湖月,有些奇怪的名字。
她是希希的孪生姐姐,据说是早出生了一刻钟……
希希居然还有个姐姐……尔儒刚听到这个说法时着实感到头晕。
坐在千湖月的面前,看着那张和希希如出一辙的脸,细细观察下还是可以感觉到和希希有着微妙的不同。
好像更加沉稳一些……
“希希和我很相像,是吗?”她突然微笑着开口。
尔儒愣了愣,“是的。”
“你追过我两次……是把我当作了希希吧?”
“呃?”一边的希希疑惑地看向尔儒,“有吗?”
“有。”那两次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次是千湖月前往清禾角时路过白石,而另一次,就在前些天的*昏。
“那时候我把尔儒你当作奇怪的人,所以就躲开了,”她流露着和希希不同的平静微笑说,“我先循着以前的线索找去了清禾角,却没想到希希现在在白石,那时真是错过了……昨天才刚赶回来,没想到刚好救了希希……”
她变换外形的情况和希希正相反,白天是人形,夜晚则变成猫的形象。
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妹……尔儒忍不住要想,但好在正是因为她们的特殊。
让优檀原本的计划变成了一场空。
上苍看来真的是颇奇妙的。
此刻千湖月微笑着看向希希,“很久没见了,小妹。”
希希眯了眯眼,“姐?”
这样的称呼从希希口中跑出来听着有点奇怪,尔儒不知道她是如何确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的身份。
是凭借相像的外貌?还是奇岚诃的话语?还是她们有相同的变身体质?或者,是千湖月对她的一力维护?
他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无从回答得出来。
或许在希希的记忆深处,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之无论如何,希希有了亲人,这是值得高兴的事,而且她的到来,刚好解救了希希的劫难。
“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千湖月那张和希希酷似的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你听了一定会高兴……”
“尔儒啊,怎么一大早你连门都不关?”突然间从玄关那里传来了菲儿的声音,随即她和翎风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应该是担心了一夜 无法忍受了才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究竟如何,不过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尔儒看着同时目瞪口呆的菲儿和翎风,有了这样的想法。
“哇啊!怎、怎么有两个希希?!”菲儿猛地后退,却不小心撞上了翎风的下巴,然后两人同时以不怎么雅观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看来世上不太能随机应变的人果然不止自己一个……
从昨夜到今晨,尔儒 次微笑了起来。
相对于千湖月带来的消息而言,菲儿与翎风带来的是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优檀要走了,要离开白石,至于去哪里,她没有对菲儿或者翎风说。
“走就让她走好了……我又不会去送她。”尔儒如此回答。
“没说要你去送她啦,不过是要告诉你。”菲儿回答道,但随即发现身边的翎风正盯着千湖月猛看,于是便不悦地给了他一胳膊肘。
“真的好像……”翎风一边揉被撞痛的肚子一边感叹道,“这么说,昨天是你咯?”
尔儒已经将昨天的事情大致地告诉了两个人。
至于细节,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希希只对他说,那时她被关进了门内,因为即将日落的缘故,全身无力,但突然千湖月从墙外翻了进来,后来优檀打开了门,已经变成猫形的千湖月便跑了出去,大家混乱之余,完全没有发现她仍旧躲在门后的暗处。
就这样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她才跑了回来。
基本情况就是如此了。
果然是姐妹,千湖月有着同希希一样灵活的身手。她以猫形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么做比希希逃之夭夭更有说服力。
尔儒想着这些发呆,他突然觉得上天真的是颇眷顾他们的。
“优檀她……应该会离开一段日子,不过应该很快会回来吧。”菲儿还在自言自语着,一日为好友,总不能说抛弃就抛弃。
她韩菲儿可不是如此的人。
但尔儒忙着发呆,翎风则忙着比较千湖月与印象中希希的模样,没有人理会她的自言自语。
这大半年来的生活真算得上多姿多彩……先是希希的出现,让他 次领教了什么叫作“奇异”。
然后便是随之而来的一连串事件,校运会也好,照片的事件也好……每一件,都让尔儒原本不甚强韧的神经得到了非常好的锻炼,而当他渐渐适应了希希的存在时,奇岚诃又突然出现,想要从他的身边把她带走。
不过好在他即使糊涂一世,至少也聪明了一时,他及时认清了自己的真正想法,然后像个傻瓜似的跑去了清禾角想把希希带回来。
谁知希希却根本没有离开……
而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他去清禾角便好像成了习惯,在希希失踪的那一次,他连思考都没思考就赶了过去。
结果当然又是扑了个空。
然后才发现事情的起因是目前已经离开白石的优檀对希希说了相当过分的话——虽然是实话……她说希希算不上是人类,所以不能留在他身边。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这个当事人尚且没说什么,又哪里容得别人来说三道四?
但优檀似乎不这么想,她想方设法地想让希希离开。
只是最终,留下的是希希,离开的,则是优檀。
不过他想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确认自己犯过的错误的……尔儒真的认为她对希希所做的,那是彻底的错误,不管怎么说,优檀会回来的,他就是这么觉得。
而现在……大概是老天都怜悯他们各自遇到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终于送了一件好事过来。
千湖月,希希的姐姐,据说还是孪生的,出现了。
让他和菲儿、翎风非常吃惊,吃惊得无一例外地摔倒在他家的地板上。
虽然现在感到之前摔得很疼,但他却很高兴——因为希希在这世上又拥有了一个亲人。
而希希的 个亲人……应该是他吧?(奇岚诃是谁?没见过。)
对于这个刚刚迈进十八岁门槛不久,尚未成人的少年来说,什么责任啦、互相依靠啦都是些太过沉重的字眼。
他只知道两件事——他希望希希留在他身边,并且希望这样做能够让希希快活。
如果老天能实现他这两个愿望,那么他在生日晚上的蜡烛算是没白吹。
而现在看着客厅里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触的菲儿、希希和千湖月,尔儒觉得老天对他,看来还是不错的……
除了菲儿的笑容有点奇怪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哎,尔儒,你觉不觉得菲儿笑得有点怪怪的?”一手端着一个点心盘子的翎风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你也这么觉得啊?”尔儒的手中拿的是刚泡好的红茶。
因为身为男生,所以为女生服务就好像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当两个人走到能够听清女生们谈话的范围时,终于明白了菲儿露出那种笑容的原因。
“阿月啊……”她真的是很能套近乎的人,“有件事和你商量,我们学院有一出舞台剧……”
尔儒和翎风对视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那种笑容。
光明校大人,看来,这也是你的好运。
在所有落叶乔木都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冬至夜,白石学院戏剧社的舞台剧再度在学院的礼堂上演了。
“即使你非我族类,有永恒的生命,即使总有一天死亡会把我们分开……我还是爱你。”依照原剧本,扮演那位恢复了记忆的王子的同学正在台上声情并茂地念着不知道是感人还是肉麻的台词。
不过看看台下观众的表情,可以暂时定性为感人吧!
谁也没有注意到,整个台上其实少了一个人,因为那人丝毫不引人注目,是个跑龙套的。此刻这个不负责任的跑龙套的正躲在幕布的后面,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短衣的少女,与秋季时不同的是,她的上身披了一件上衣。
“看别人演感觉真是好肉麻……为什么当时会那么感动?”希希疑惑地自言自语。
“说不定真的很感人,你看光明校的那些老同学,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尔儒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着。
光明校的老同学啊……果然是审美观与众不同的人群。
大概感人和肉麻之间,本来就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不过阿月肯做这种事,真是好运到家。”尔儒看着台上,轻声感叹。
此刻在台上扮演女巫的宠物,并且 弃暗投明的黑猫的,正是希希的孪生姐姐——千湖月。
现在是夜晚,她是猫形,而希希则变成了人的模样。
“或许姐姐也很喜欢演戏……说明我们都有艺术细胞。”大言不惭地说完,希希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不过这台词很有趣,就好像是在说我们。”
所谓不同的族类,这个礼堂里除了她们姐妹两个大概就没有旁人了。
会随着日夜交替而变化身形的生物。
虽然和人类不太一样,却喜欢上了人类,想留在人类的身边。
“怎么又说这个了。”尔儒似乎有些不快,但这不快却是因为不希望希希胡思乱想而起的,“不是说了吗,希希你是人类,只是和我们有一点不同而已,再说这不同就快要没了。”
希希回过头来,向他笑了笑。
这就是千湖月带来的好消息……希希和她,都会在降生后第十八个年头的第十个满月日之后,完全地变成人类。
从此就和普通人一样,不会再变换外貌,也不会有其他不可思议的力量。
完完全全地成为普通人。
所以说,即使有不同,也只是成长的方式有不同而已。尔儒是这么说的。
当然,希希的出现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奇异生物的造访而已,固然发生在希希身上的种种都让他惊奇不已,但是最终让尔儒发现她不可或缺的理由,还是她的存在对他的意义——
从此他不再孤单……再度有人和他分享心灵的感受。
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台上的舞台剧已经落幕,不过台下的观众不是太感动忘记了就是觉得不精彩,总之,没有鼓掌。
但这些都不关他们的事,“大家要下场了,我先走咯。”希希转身向出口跑去,“姐姐答应了今天说她的经历给我听。”
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寒冷的冬至夜,白石学院的礼堂里有掌声和欢呼声传出来,戏剧社的舞台剧就此圆满落幕。据说,这出戏,根据白石学院的校史记录,一共演出了两次。
有两姐妹扮演了那个弃暗投明的重要角色,这一点校史没有记载。
不过这一夜,的确是圆满落幕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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