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国朝廿五年,河决分水岭,平地水齐腰。水至秋方退,赖有红薯,未大饥馑。
是年天燥热,自春雨少,良莠杂生。初夏,平阴陈三先生与从弟护菜园中。夜食罢,兄弟坐井边石上。谈论古今,及天气,三先生深吸烟曰:“先旱后淹,两手摸天。望年无患!”弟答曰:“此为天事,非人力可测。天欲人亡邪?”
三先生举目望天,夜空正中水瓶星,小瓶星居上,大瓶星居下,谓弟曰:“小瓶灌大瓶,三日又无雨。”从弟曰:“昨日坊间老妪数人敛钱求雨,不知雨否?”三先生笑曰:“龙王爷不在家,令有雨,谁下?”言毕,兄弟相视大笑。
夜色渐深,月愈明,星稀,勺口东。微风过,三先生忽闻有“窸窣”声自西方来,疑为蛇。又恐时难年荒,有盗菜蔬者,乃谓弟曰:“未知为何?持锹,且探之。”弟即执锹,三先生执锸,寻声探之。
行未百米,声愈疾。
兄弟月光下西望,有物滚滚来,宽与路齐。兄弟相顾大惊,即避路边瓜亭中。及近,物愈清,视之,鼠也。但见群鼠夜行,不见首位。中有壮鼠,身负老幼,相顾提携。又有口衔粮者,并行路上。
三先生即弃锸,拽弟疾奔家中。一宿未眠。明日,复至田中,而绝无鼠迹。归告母,母曰:“恐有大灾祸,生灵知之,乃行。”三先生诺然。而从弟竟以此病。
入夏,三先生夜见蛤蟆攀援树上。仲夏,淫雨弥月。秋七月,阴雨连绵。忽一日,河决分水岭。平地水及腰。陈三先生乃悟前所见之老鼠搬家,盖避水患也。
其二:
国朝六十四年夏,余家患鼠。坏箱柜,啮衣裳,贼粮食,断电线。白日行于院内,黑夜奔波梁间。所豢橘猫,擅捕鼠,不食僵鼠,为人盗。于是鼠愈猖狂。家慈恼甚,市老鼠粘,置厨间。粘上放食诱之。越数日,无获。
一日,余卧床上,将眠。微闻厨下有“哗啦”声,乃起身。谓家慈曰:“妈,菜厨下边有动静!”
家慈即掌灯,移厨。赫然见二鼠,一大一小,为老鼠粘困。大者连尾长盈尺,毛色丽,并有文若狸猫。见人,大者唯挣扎,不作声;小者挣脱不得,遂尖叫。大鼠转目视小鼠,似斥其作声,为人见。
家慈即至火钳,夹二鼠至灶间。余举火焚之,良久,火灭。然自后厨下再未捕鼠,而家中鼠患未减,至于今日。
尝饲猫,误食腐鼠死。
翔凤曰:鼠之为患,见之《诗经》。《硕鼠》为文,罟鼠刺世。无食我黍,适彼乐土。千载以降,鼠患未息。食我稼禾,坏我成衣。为穴房室,多啮华丽。我欲捕之,鼠亦慧聪。束手无策,乃饲狸猫。猫能捕鼠,亦为鼠害。南有邻人,药石毒鼠。余毒未尽,猫误食之。除鼠不成,反绝猫类。鼠逢灾年,先人知之。携老提幼,奔波于途。唯闻鼠患,未知鼠知。